老妇人亲昵地摸了摸苏冉的脑瓜,自顾自说了起来,“四十多年前,我的夫君响应王令,随大都督祖逖南下讨逆,便没有再回来。依据咱《汉律》,为国战死者,当有抚恤,我前往官府讨要,当时总揽抚恤发放的皇叔刘乾说‘暂时没钱’,叫俺‘回去等着’。”
讲到这里,老妇人有些激动,“俺当时就想啊,国家战乱刚平,正是百废待兴之时,这盖房子、修路、架桥都需要钱,索性便没有再去追要。十几年后,俺那儿子参了军,死在了南面涨海,俺又上门讨要,这一次,老妪连已是太尉司直的刘皇叔的面儿,都没见到。这年年讨、年年要,皇叔的官儿越做越大,俺的棺材土越埋越高。小伙子啊,要是可以见到那位皇叔,帮老妪我问一问,这钱,啥时候能给俺?如今日子好了,俺并不图这五百铢钱能发家致富,可是,老妪到下面,总要给那爷俩儿有个交代不是?他们爷俩拿命换来的钱,总不能就这么无缘无故地没了不是?”
此话说完,老妇人将苏冉轻轻扶起,为他轻轻擦拭身上的伤口,苏冉则陷入沉默之中,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好。
老妇人的声音不大不小,周围人却听得清楚。
无声站在那里的苏冉,不由得回想起这六年辽西百姓所受之磨难艰辛,食草啃树,饱受欺凌,当真苦不堪言,他一时间感慨万千,被乐贰扒光衣服了踉跄回到阳乐城,苏冉没哭;被金昭强行抢走了府库钱银,苏冉还没哭;本是一双挥毫泼墨的手,却在辽西郡编履卖席好几年,苏冉依旧没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