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圣碑三叩之后,宋师爷爬起来问陈大毛:“状子呢?”陈大毛装糊涂说:“什么状子?”宋师爷又急又气:“你们不是要告荆州税关吗?”陈大毛道:“是你宋师爷要我们告的,怎地赖到我们身上?我们回家合计合计,不告了。”李狗儿从怀中摸出那两张状纸扬了扬:“这状子是你写的,根本不合我们老百姓的口味。”说着把它撕得粉碎。宋师爷恼羞成怒:“你们这些刁钻小民,竟敢戏弄官府,来人!”众衙役一齐把水火棍在青砖地上顿了一顿,山响般吼道:“在!”
赵谦摆摆手示意衙役们安静下来,勉强挤出一点干笑,对李狗儿一干人众说道:“多谢你们送来这方戒贪碑。宋师爷,立刻安排人把这石碑妥当安放。散堂!”
“首辅大人,下官离京已有数月,荆州榷税盘根错节,下官一时实难展布……”
金学曾停下笔,看着这几行字,摇摇头,将纸团做一团,扔在一边。再铺纸,写道:“首辅大人,下官诚惶诚恐,冒天下之大不韪……”
又撕,再铺:“首辅大人,您对我恩重如山,但为维护朝廷纲纪,维护税法,下官斗胆进言……”
金学曾起身将笔重重地扔在纸上,墨溅了一桌。他起身走到窗前。自语道:“做官难,做一个好官更难。这话以前我始终不解其意,到了今天,我才刚刚体味到它其中的含义。”想起前尘往事,自己也算是经涉过许多大风雨的人了。以前做事,凭的是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,居然歪打正着,凭着首辅的支持和他金学曾的蛮劲儿,恰恰给办成了一些事情。可未曾出过海的人怎能体会惊涛骇浪的汹涌,自己从前只不过是一个世事未谙的愣头青罢了,像现在这种复杂的局面,他以前想都不曾想到过。此事有可能陷首辅大人于被动,也关系到朝廷的纲纪,金学曾左思右想,有一种进退两难之感。窗外的明月又偏移了许多,金学曾叹了口气,决定不去想它了,他觉着,也许一觉醒来啥事都没了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