煤炉不光是取暖,在冬天,真有个趣味。书房屋角里安上一个炉子,讲究一点,可以花六七元钱,用四块白铁皮将它围上,免得烤糊了墙壁。尽管玻璃窗外,西北风作老虎叫,雪花像棉絮团向下掉,而炉子烧上大半炉煤块,下面炉口呼呼地冒着红光,屋子内会像暮春天气,人只能穿一件薄丝棉袍或厚夹袍。若是你爱穿西装,那更好,法兰绒的或哔叽的,都可以支持。书房照例是大小有些盆景,秋海棠,梅花,金菊、碧桃、晚菊,甚至夏天的各种草本花,颠倒四季,在案头或茶几上开着。两毛钱一个的玻璃金鱼缸,红的鱼,绿的草,放在案头,一般的供你一些活泼生机。
我是个有茶癖的人,炉头上,我向例放一只白搪瓷水壶,水是常沸,叮吟呤呤的响着,壶嘴里冒气。这样,屋子里的空气不会干燥,有水蒸气调和它。每当写稿到深夜,电灯灿白的照着花影,这个水壶的响声,很能助我们一点文思。古人所谓“瓶笙”,就是这玩艺了。假如你是个饮中君子,炉子上热它四两酒,烤着几样卤菜。坐在炉子边,边吃边喝,再剥几个大花生,你真会觉着炉子的可爱。假如你有个如花似玉的妻子伴着,两个人搬了椅子斜对炉子坐着,闲话一点天南地北,将南方去的闽橘或山橘,在炉上烤上两三个,香气四统。你看女人穿着夹衣,脸是那样红红的。钟已十二点以后,除了雪花瑟瑟,此外万籁无声,年轻弟弟们,你还用我向下写吗?